山中何事

【欣胧/烨斯】江山赋•番外4(上)

     没想到吧,我江山赋诈尸了,这篇算是新春贺礼,大家新年快乐。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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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番外四•沁园春(上)

      庆和三年冬,湿冷的江南迎来了一场难得的大雪,漫天飞絮、连绵不休,将紫崖山盖于一片银白色之下。

      拾柴小童已多日没有出门,崎岖的山路上空无一人,山林深处有一山庄,推门而入,便见庭前院落耸立着一棵覆满白雪的红梅,红梅边上立有两只圆润硕大的雪人,憨态可掬,晶莹剔透。

      山庄内不过一间正屋并左右两间厢房,正屋并不大,屋内暖气熏人,正中摆着一张低矮的红木圆桌,桌上放了一方棋盘,张欣尧和井胧面对面坐着,已聚精对弈多时。

      屋侧一角有一炭火盆,盆前铺了张软厚的狐毛毯子,胡烨韬与玄奴分毯而坐,盆内火星滋滋作响,上置一银制水壶,正温着一壶茉莉花茶。

      茶香混着花香缭绕而起,胡烨韬一边顺着玄奴柔滑的后背,一边阅过手中信纸,纸上之字沧浪飘逸,如其主人一般随性自由。

      阅毕,胡烨韬将信纸放入炭盆之中,火苗蹿动,洁白的纸张瞬间燃为灰烬。

      井胧指间撷一枚黑子,脸上具是淡然轻快之色,他轻掩衣袖,低眉望着棋局,徐徐开口:“王政熊信上写了什么?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整了整衣领,如实回答:“礼部尚书吴虚进言,直指皇后出身漠北,小皇子亦有漠北血统,为求大靖血脉纯净,请陛下纳新人入宫,绵延后嗣。”

      井胧脸色一滞,眼中是一闪而过的阴沉,屋外狂风骤起,猛然拍打在窗檐上,盖住了棋子碰击棋盘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这步棋走的好。”张欣尧注视着棋盘,待井胧落子,出声赞道。

      井胧深吸一口气,他坐直身体,朝胡烨韬侧目:“他推荐谁了?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轻蔑一笑:“太常寺卿刘衡长女,名唤成蹊。”

    “果然是刘家的姑娘。”井胧低声道,“我记得这位吴虚,他原是刘尚书的学生,当年在礼部任侍郎一职,刘尚书告老后,尚书之位便留给了他。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颔首,接着往下说:“刘衡乃太后堂兄,刘家姑娘与陛下有表亲之谊,若太后施压,想必陛下难以拒绝。”

      张欣尧似乎并未听见他俩的话,白子落地,催促井胧:“该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井胧应声回头,他先是看了一眼张欣尧,然后垂目,对着一盘棋局默然不语。

      胡烨韬手握壶柄斟茶,茶水滚烫,升出一道缠绵的白雾。屋外风雪未停,胡烨韬放回茶壶,捏起白瓷茶杯提至嘴边,茶水将将沾湿了嘴唇。

      寒冬与热茶是冰火相斥,胡烨韬面容严肃,冷声说道:“外戚干政,国之祸端。”

      井胧指间一颤,用余光悄然瞥了眼始终没有插嘴此事的张欣尧,沉寂片刻后,计上心头。

      只见井胧面露微笑,坦然开口道:“王政熊去靖都替你贺噙月长女的周岁宴,一走一个多月了,你就不想他?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听出了井胧的言外之意,高声驳道:“你少匡我,我已辞去太子太傅之职,如何还能插手朝堂之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虽辞了太子太傅之职,但你仍是宗室子弟,说起来,辰儿还得叫你一声表叔。”井胧又落下一子,棋盘上黑白两色不相上下,“且范文正公有云,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,胡卿才德品识不输范文正公……”

      正这时,酣睡了半日的玄奴睁开如琉璃般清澈的眸子,它环顾四周,长长地伸了个懒腰,然后拖起肥硕的身子,挪动几步后,一跃跳到了井胧蜷着的腿上。

      井胧只觉膝上一热,仿若盖了条柔软的毛毯,玄奴翘着尾巴盘旋了两圈,挑了个舒服的姿势,再次躺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井胧腾出一只手抚慰撒娇的玄奴,眼神则悠悠瞥向胡烨韬,轻然追了一句:“难道你还想躲懒不成?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惊瞪双目,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理直气壮的前朝皇帝,他吱唔了半天,竟半句话都没说出来,气急败坏之下,胡烨韬将手中瓷杯狠狠地砸在案上,别过头去嘟囔道:“我上辈子定是欠了你们姓井的,这辈子尽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了。”

      张欣尧闻言,稍稍抬眼,一本正经地对面前的井胧说:“胧儿,韬韬这是怎么了?火气这般大?”

      井胧嘴角微翘,悦然回道:“许是王政熊多日不在,韬韬他郁结难消,肝火过旺了。”

      张欣尧抿嘴憨笑,摇摇头接道:“那咱们可帮不上忙,非得王公子亲自诊治才行。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怒极反笑,冷哼了几声后,起身指向井胧和张欣尧:“你们两口子,自己逍遥快活,让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替你们趟浑水,真是见色忘义!狼心狗肺!”

      然而胡烨韬的怒斥,除了引来玄奴不耐烦的一声“喵”外,并无其他收获。

    “看来又是平局了。”沉迷于对弈的张欣尧,正身俯瞰这一整盘错落有致的棋局,如是说道。

      井胧目光深邃,紧接着开口:“我看未必。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见他俩并不理睬自己,气冲冲地起身朝圆桌走去,却在看到棋局的一刹那震在了原地。

    “罢了。”须臾后,胡烨韬拂袖转身,“待我回来,破此残局。”

      井胧和张欣尧相视一笑,朝走出门外的胡烨韬喊道:“你今日就走吗?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的声音同寒风一起钻了进来:“今日走,兴许还能赶得上年夜饭。”

 

      胡烨韬风风火火的,并未留意身后的屋门空了一条细缝,张欣尧无奈起身,踱步至门边,将屋门闭紧,口中抱怨道:“这家伙,身后跟了条尾巴似的。”

      井胧笑笑,温柔地替怀中的玄奴挠痒痒,玄奴被伺候的很舒服,它摊开肚皮,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,十分温顺可爱。

      炭盆依旧烧着,张欣尧行过井胧身畔,弯腰拾起他手边的空陶瓷杯,接着走到炭盆前,替井胧倒了杯热茶。

      井胧接过茶杯,喝下一口热茶,茉莉花香融入口中,沁人心脾。

    “这事你怎么看?”张欣尧重坐回案前,开口问他。

    “问我做什么?”井胧放下茶杯,“此等国家大事自有当今陛下圣断,我如今身在山中,只是一个闲人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张欣尧扫视过井胧云淡风轻的表情,也不欲去拆穿他的故作轻松,只笑了笑,回道:“错了,是一对闲人。”

      井胧抬眼,正对上张欣尧真切的眼神,两人相视一笑,自是尽在不言中。

      眼波流动间,享受着井胧服务的玄奴又翻了个身,趴在井胧腿上打起呼噜,张欣尧抬手,作势要去拿井胧的茶杯,井胧将杯子往他移了移,口中却嗔道:“你就不能再拿一个杯子吗?”

      张欣尧大手一挥,道:“我就喝一口,那么麻烦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井胧勾起嘴角,随他去了,窗外寒风瑟瑟,井胧浅浅一瞥,信口言道:“江南的冬日竟比靖都还冷。”

      张欣尧放下茶杯,顺势接道:“韬韬此去靖都,怕是不会回来过年了,要不咱们往南去?我去过南诏边境,那里四季如春。”

      井胧眼神一亮,问:“那得走多久?”

      张欣尧回道:“今日走,兴许还能赶得上年夜饭。”

      正这时,打呼噜的玄奴不高兴了,它一骨碌爬起身,朝着井胧喵喵乱叫。

    “这小东西,竟听得懂人话。”井胧惊讶道。

      见井胧没反应,玄奴伸了个懒腰,小心翼翼地绕过棋盘,来到张欣尧面前,炯炯有神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张欣尧也觉不可思议,他看了看井胧,试探般地对玄奴道:“要不,带你一块儿去?”

      玄奴这下满意了,嗷呜一声后,就近躺到张欣尧腿上,继续睡去了。

      张欣尧和井胧再次对视,一阵沉默后,屋内发出了阵阵笑声。

      而那局棋最终还是没有分出胜负,约莫过了半柱香时间,收拾完行李的胡烨韬折返回来,眼巴巴地将一块丝帛递到井胧面前,井胧疑惑,问他何意,胡烨韬回道:“劳尊驾写几个字。”

      井胧展眼望向雪白的丝帛,又问:“写什么?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娇俏一笑,神采奕奕:“嘻嘻,夸我就成。”

 

      江南与靖都相去千里,若骑快马,也得花上十来天时间,而比之江南的亭台楼阁,靖都的伟岸宫阙令漫天飞雪蒙上了几分厚实沉重,就如一段段肃穆可泣的故事,隐匿于红墙深宫之中,也隐匿于皑皑积雪之下。

      这日大寒,早起的人们扫去门前冰雪,迎接一年中最后一个节气,心急的门户已经在门口贴上了鲜红色的对联,以求辞旧迎新、万事顺遂。

      云归长公主薨逝后,胡烨韬便请旨将公主府改成了将军府,甘望星原是不同意的,说这是皇家府邸,理应由胡烨韬继承才是,胡烨韬却满不在乎,说他已经准备辞官,跟王政熊去过隐居的日子,倒是甘望星一大家子人,刚从漠北边境迁回靖都,需要地方好好安顿,就不必再费心找别的府邸了。

      彼时井胧还打趣胡烨韬:“当初姑姑下降时,几乎把宫中库房搬走了一半,那么多奇珍异宝,你当真舍得?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不屑一顾,朝甘望星道:“你只把书房里的古书给我留着,其余那些劳什子就留着给月儿当嫁妆吧。”

      思及家中妻女,甘望星犹豫再三,还是接下了这道圣旨。

 

      因着新年将至,又要给外孙女庆贺周岁,今日的将军府门口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,而满目喜气之下,有一清丽妇人倚在门口,她穿一身青紫色衣衫,梳家常垂髻,发间鲜有珠翠点缀,看上去干净利落。

      妇人正是甘望星之妻,出身漠北贵族,汉名木蓁。

      木蓁忧心忡忡地看向马车驶来的方向,寒风凛冽刺骨,她不由地围紧了斗篷,脸上具是焦急之色。

      忽然,有一舞象少年匆匆走来,他行至木蓁身旁,开口劝道:“母亲,您别在外面站着了,父亲许是被别的什么事耽搁了,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哎……”木蓁叹了口气,“近日朝堂上,为了给陛下纳妃之事吵的天翻地覆,我怕你父亲沉不住气。”

    “母亲不必担心。”少年应道,“父亲虽然心直口快,但他向来远离朝堂之争,况且还有千伯父在呢,您还是快进来吧,小心着凉了。”

      木蓁回头看了眼长子,略想了想,然后笑着说道:“好吧,那你陪母亲去看看,给你外甥女的礼物都准备好了没。”

 

      而朝堂之上,果真是针锋相对的紧张局面。

      众臣以礼部尚书吴虚为首,再谏陛下莫要专宠皇后一人,需得充盈后宫,雨露均沾。井辰被多日来的上书扰的心烦意乱,厉声斥责道:“放肆!朕与皇后的婚事是先帝的旨意,吴尚书是对先帝心有不满吗?”

      吴虚受下雷霆之怒,躬身应答:“陛下!当年先帝此举是为巩固与漠北之谊,实是功在千秋,福泽万民!臣感念先帝英明,不敢请陛下废后,可如今天下归一,我大靖国力日益强大,后宫却唯有皇后一人,日后若生变故,岂非将我大靖山河拱手交与异族手中了?臣斗胆,请陛下广纳大靖之女,以安大靖子民之心,以慰大靖列祖列宗在天之灵!”

      井辰双眼微眯,右手紧紧抓着龙椅手柄,沉声问道:“若生变故?吴尚书的意思是,朕的妻子,大靖的皇后,有意谋权篡位是吗?”

      此话一出,殿上众臣均变了脸色,交头接耳之声连绵响起,而吴虚似是铁了心,他屈膝下跪,声嘶力竭道:“臣无此意,然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还请陛下未雨绸缪!”

    “混账!”井辰拍案而起,“若按尚书所言,朕的皇后、皇子和公主,岂非都对朕有异心!”

    “陛下!”吴虚以头掷地,伏着身子,一字一句道,“臣今日死谏,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,然大靖千秋万代,绝不能落入外族人之手,还望陛下三思!”

    “你!”井辰浑身颤抖,难以置信道,“你竟想以死相逼?”

      吴虚再叩头,怆然道:“臣愿以死明志,已尽忠诚!”

      悲壮的话语回旋在殿中,如暮夜晚钟,惊人魂魄,而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,吴虚便倏然起身,直直地朝殿旁的柱子撞去。

    “吴大人!”

    “吴尚书!”

    “不可啊!”

      殿上霎时一片哗然,临近的大众连忙去拉吴虚,一时有人跌倒,头上官帽散落在地。井辰何曾见过此等场面,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,高声呼喊道:“快!快拦住他!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吴尚书!”

      正混乱之际,一把锐利却坚定的声音在殿外响起,井辰与众臣循声望去,却见一道白光的映射之下,有一身量纤细之人,手持先帝令牌,一步一步地朝殿内走来。

      胡烨韬素面白衣,行经之处扬起一路奔波而来的尘土,他直视前方,昂首挺胸,他的目光笃定自若,是一贯的胸有成竹。

      众臣惊愕,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这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怎么会来这儿?”

    “他不是隐退了吗?怎么会……”

      窃窃私语声中,胡烨韬已走至大殿中央,刘衡站于他身畔,忍不住斜眼瞄他,语气不屑道:“原来是胡大人,哦不,胡大人已辞去太子太傅一职,不知现下该如何称呼?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侧头,朝刘衡淡淡一笑,笑容如山间白狐般狡猾诡邪,刘衡一愣,刚腹诽了一句狐媚,便见胡烨韬坦然跪下,话语掷地有声:“云归太长公主井恕予之子,先甘国公、兼辅国大将军甘廷英之继子,现甘国公、兼镇国大将军甘望星之继弟胡烨韬参见陛下,愿吾皇万岁千秋,愿吾大靖国泰民安。”

      这话说的刘衡哑口无言,他往身侧靠了半步,扭过头去不看胡烨韬,井辰则难掩心中激动喜悦之情,他重坐回龙椅之上,抬手抹去鬓边汗珠,欣然道:“胡卿平身。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起身,一边拂平衣上皱褶,一边低着头,若有似无地说了一句:“许久没上朝了,殊不知如今的朝堂竟和菜市口一般,上演起无知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,倒是我孤陋寡闻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!”吴虚此刻已被人扶起,他脸涨的通红,怒指着胡烨韬道,“你既已辞去官职,此乃朝堂圣地,岂容你一介白衣踏足!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转身面朝吴虚,又是宛然一笑,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卷丝帛,高举过头顶,向众臣道:“此乃先帝手谕,尔等听旨!”

 

    “先……先帝手谕?” 

      众臣猝不及防,无数道目光射向那薄如蝉翼的丝帛,井辰却再次起身,他疾步走下台阶,理冠正襟,以大靖皇帝陛下之尊对胡烨韬跪下,斩钉截铁道:“儿臣接旨。”

      见状,众臣哪里还敢怠慢,纷纷跪倒在地,胡烨韬敛容正色,他踏上一隔台阶,小心翼翼地展开丝帛,满面肃然道:

    “今日中元祭祖,朕深念先帝仁德,又不堪恶疾缠扰,恐来日无多,故伤感涕零。幸有大长公主之子胡烨韬,品德馨兰、学识渊博、存浩然之气,为旷世之才,其虽已辞官,然新帝即位后,若遇重择,可准其入朝议政,尽辅佐之义,时庆安十八年七月十五日,胧记。”

      言罢,井辰毫不迟疑,恭敬应道:“儿臣谨记父皇旨意!”

      大殿上鸦雀无声,显然被井胧这道手谕惊住了,而列于武官之首的甘望星目瞪口呆,心中默念:存浩然之气?为旷世之才?什么玩意儿?这种厚颜无耻的话,怕不胡烨韬绑着胧哥的手写的吧?

 

      胡烨韬合上丝帛,走下台阶,弯腰扶住井辰手腕,正声说道:“陛下快请起。”

      井辰感受到胡烨韬掌心的温热,如冰天雪地里的一股暖流,透过华丽繁重的皇家朝服,蜿蜒入井辰的心中。

      井辰忽忆起幼时,顽劣的孩童非要去攀一棵高耸的槐树,不慎跌落泥地后,师父也是这样,带着和煦的笑容,将自己轻轻扶起。

      胡烨韬望着井辰蓄满泪水的眼睛,不着痕迹地捏了捏他的手腕,用嘴唇说了一句:“别怕。”

      随后,胡烨韬后退一步,尊请井辰回座,井辰仰头憋回眼泪,换上一国之君的庄重之态,向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行去。

      落定后,胡烨韬转身面朝众臣,开口道:“诸位大人都别跪着了,快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  众臣应声而起,殿中珠佩玉器之声不绝于耳,胡烨韬迎上一道道或疑虑或不善的目光,再次开口:“大人们若有质疑手谕真伪的,大可上前一观。”

      众臣面面相觑,未有人敢有动作,居于上位的井辰清了清嗓子,说道:“周大人,您历经三朝,又是翰林学士之首,熟识先帝字迹,不如您给瞧瞧?”

      周翰林已逾古稀,头发胡子白了一大片,是朝中第一德高望重之人。他应旨上前,取丝帛细细观之,思忖片刻后,周翰林捋着胡子,缓缓道来:“确是先帝字迹。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收回丝帛,行礼道:“有劳周大人了。”

      见状,众臣都不敢再对胡烨韬有异议,吴虚见势不对,垂目对胡烨韬道:“既是先帝遗诏,臣不敢不尊,方才有得罪之处,还请胡大人见谅。”

    “吴尚书过谦了,”胡烨韬的笑如春日和风,“我不过一介白衣,哪儿比得过尚书大人位高权重呢。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轻飘飘的一句话,再次引得殿上议论纷纷,而就在此时,未参与过争论的甘望星开口了:“哼,太长公主之子,先甘国公继子,本将军的继弟,在吴尚书眼中竟成了一介白衣,看来吴尚书眼高于顶啊,连太长公主和我甘家都不放在眼里。”

      甘望星鲁莽惯了,说话也不懂得给人留颜面,一番言论惹得吴虚大惊失色,连忙朝甘望星拱手致歉:“甘将军,我并无此意。”

      禁军统领千渝立于甘望星身畔,出声安抚道:“吴尚书不必惶恐,满靖都里谁人不知甘将军最维护他这个弟弟,他是护弟心切,并非有意为难您的。”

      吴虚息声,望向久未说话的刘衡,而刘衡立的笔直,昂头斜目,对胡烨韬道:“那么,今日朝堂争论之事,胡大人有何见解?”

      众臣再次望向胡烨韬,却见胡烨韬背手踱步,面不改色。

    “不急,这不许久未见了么?我和吴大人唠唠家常。”说着,胡烨韬走至吴虚面前,声音如玉盘落地,“尚书大人,听闻令三公子前些日子与人游湖狎妓,看上了一个漠北来的伶人,不惜花重金为其赎身,可有此事?”

      吴虚一震,脸色苍白。

    “这件风流韵事,纵使我在江南都有所耳闻,令三公子如此钟爱漠北风情,百姓都赞他有容乃大,气度非凡呢。”胡烨韬接着说道。

      吴虚窘的不知如何是好,曾与他一起上书的几位大臣互相交换了个眼色,也都纷纷低下了头,刘衡却不为所动,依旧言之凿凿:“胡大人也说了,那不过是个伶人,纵使带回家去,也只图一时之乐,难不成吴三公子还要三媒六聘娶一个漠北女子为妻吗?岂非惹人笑话?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眉眼上挑,没有接话,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甘望星,甘望星确实从不涉朝堂争论,可事及家中妻儿,他武夫的暴躁脾气又如何忍得住。

    “当年我便是三媒六聘将家妻娶过门的,刘大人觉得我是个笑话?”

      刘衡表情凝滞,显然没意料到自己已触了甘望星的逆鳞,胡烨韬则接过话头,再次开口:“当年陛下以国礼聘娶皇后,其情天地可鉴,难不成也是个笑话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刘衡吱唔道,“这怎么又绕回来了?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咄咄逼人,不给刘衡丝毫反驳的机会:“甘将军长女已嫁与千统领长子,其女的周岁宴就在十日后,千大人遍请靖都名门为孙女儿添福,不知刘大人会否赴这场笑话?”

      刘衡只觉一口气堵在喉口,他死死盯住神采飞扬的胡烨韬,却说不出半句驳斥的话语,龙椅上井辰面露喜色,见胡烨韬已占了上风,适时地开口结束了这场朝堂争论。

    “好了,此事容后再议,时候不早了,退朝吧。”

 

      宫门外的道路冗长肃穆,下朝的大臣们边走边小声嘀咕着什么,似还对方才的争论意犹未尽。

      胡烨韬步伐轻盈地走在甘望星身侧,拽了拽他的袖子,说道:“喂,别板着脸了,没必要跟那些人生气。”

      甘望星白了胡烨韬一眼:“我是生他们的气吗?”

      胡烨韬眨眼:“那你气什么?”

      甘望星停住脚步,侧身面朝胡烨韬:“胡烨韬,你来靖都都不给我报个信?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闯到大殿上,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?我不是和你说过……”

    “哎呀!”胡烨韬拦下了他的话,抱怨道,“你怎么越老越啰嗦了。”

      甘望星仍旧皱着眉头,脸上具是气恼之色,而没规矩惯了的胡烨韬,并不在意这是在宫门外,竟上手捏住了甘望星的脸颊。

    “好了好了,别生气了,这大过年的,我来跟你一家团圆呀,我还给我侄孙女带了礼物呢。”

      甘望星一向对胡烨韬没法子,他叹一口气,调侃道:“你是来跟我团圆的?分明就是来跟王政熊团圆的!”

    “嘻嘻。”胡烨韬笑道,“他是不是住将军府呢?我都没来得及去找他,快,咱们赶紧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你别拉我,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……”

      两人正纠缠之际,在朝上落于下风的刘衡和吴虚并肩走来了,胡烨韬感受到两道鄙夷嘲讽的目光,本能地转头去看,却听见吴虚在擦肩而过时,愤愤地吐出两个字:“妖孽!”

      话落,刘衡和吴虚拂袖而去,胡烨韬看着他们的背影,心一横,整个人倒在了甘望星身上,大声撒娇道:“哎呀……甘望星……我腿酸走不动路了,你扶我去车上嘛。”

      甘望星吓一大跳,涨着脸道:“你做什么?这可是宫门外。”

    “切。”胡烨韬小声嘀咕,“说我是妖孽,我又何必空担这个骂名。”

      接着,胡烨韬又高声道:“快扶我上车嘛……我头晕眼花喘不上气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吴虚和刘衡应声回头,便见胡烨韬柔若无骨地倒在甘望星身上,两人愕然,惊的老脸通红。

      而甘望星无奈地摇了摇头,随后搂住了胡烨韬的腰背,一步一步地朝将军府的马车走去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了两位大人。”路过刘衡和吴虚时,甘望星淡淡一笑,“我家韬韬身子弱,怕是被刚才朝上的阵仗吓到了,还请两位大人多担待。”

      留下这句荒谬之言,甘望星便搂着胡烨韬扬长而去了,只留下刘衡和吴虚呆在原地,瞠目结舌地看着相依偎的两人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待胡烨韬被甘望星抱上马车后,吴虚痛心疾首道,“红颜祸水!红颜祸水啊!我大靖岂容如此淫糜狐媚之人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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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文中所有官职爵位均为我杜撰,这篇番外会侧重写故事情节,原创人物也比较多,大家看一乐罢了,拙作见笑了。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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